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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周目(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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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周目(17)

安定伯夫人和圓圓正拿起酥油泡芙吃著, 也沒太註意。

李嘆那雙鷹眸掃視著她,難免冒犯,清池又不是聖人, 可知道這人德性,卻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哪兒招惹到他了, 老是被他白眼。她多無辜啊, 他還老是懷疑她, 明擺著顧文知的仇和很不是更多。

“五妹,你出來下, 我有話和你說。”t

清池淡色的嘴唇咬了一口奶油松瓤卷酥,唇色更加濕潤, 沾了微些油光,亮晶晶的泛著淡紅。她也不回應李嘆, 一口氣吃完了, 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手上的繡帕都還沒來得及擦拭唇瓣。

只在手裏撚著,清池擡眸看李嘆, “大哥……?”

李嘆看了她一眼, 不說話, 渾身冒著冷氣,走出了珠簾外,隔間和飯廳的走廊, 這會兒飯廳裏還喧鬧, 侍奉的婢女們也都守在外邊。反倒是顯得這方寸之地,尤為幽靜。

清池正要擦拭唇瓣, 李嘆大而頎長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垂下的鷹眸帶著危險而冷酷的神情,作為嬌小姐的清池如何能抵抗他這有力的手勁。

他瞄著她泛著點水光的唇, 視線也在逗留,克制。

他問了一句無關的話,“你喜歡這個點心。”

“還不錯……”

清池有點摸不準他的套路了,晃神一下,遲疑地說:“大哥,你……”她的目光向下移,在他們之間靠近的手上,他的手勁有點大,但是意外的卻一點也不疼,甚至給她一種溫柔而又細膩的感覺。

李嘆明白她這眸光的意思,但還是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大哥,你找我有何事?”

他們之間太近了,近得清池聞得到他身上的酒氣,眼底的侵略性。清池手裏的繡帕散著淡淡的梨花香氣,還有卷酥的甜意。

她沒什麽表情,一派閨中小姐的冷疏,然而也就是這樣的態度惹惱了他。

他放下了箍著她的手,手指去勾她的下巴,想要把眼前這冷淡的人看得更清楚。

他當然沒醉,那幾杯酒不過是引出了他的惡劣本性,懶得再藏。

可他的手指才輕觸到那脂膏花雪般細滑的肌膚,一陣無情掌風隨之而來。

“啪”地一聲,也是尤為清脆的一聲。

這一巴掌落在李嘆臉上,他甚至沒有避開,可能是根本就沒有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膽色。

“大哥,恕小妹失禮。”在這當頭,她甚至避開了一點距離,福了一禮。芙蓉花般瀲灩的容顏浮現著幾分冷情:“若是大哥有話和我說,也不能動手手腳,須知如今我已經蔣國公府未過門的人。”

清池不說這句話還好,他本來就在悶氣,再聽到她這句話,就是冷笑。那冷峻臉龐上印著的巴掌印分外可笑,可李嘆這樣的人即便是再狼狽的時候,也有一副貴人風姿,原本沈穩收斂,叫人難辨喜怒,如今露了相,乍如雷霆。

“五妹,這一巴掌……你很生氣。真是可笑,你以為你的婚期定下,你就是蔣唯的人了?不,五妹,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你。”他步步逼近,說到“覬覦”,眼裏像是發生了一場閃電冷雨,渾身泛著一股陰寒:“你嫁不嫁得了蔣唯,不到九月,誰也不知道。”

清池任他逼近,鑲嵌珍珠花的軟底繡花鞋前,修長的黑靴長跨而來,把那原本靜靜垂著的雪色羅裙都翻掀流波花蕊般的銀紋。浮光掠影的片段,客廳裏的熱鬧喧嘩,都似從他們兩人身上消失。李嘆湊近她,低聲地道:“五妹,你要小心啊。”

說著,他的笑聲響起,有幾分狠厲,“你看,就連他都是為你而來。”

“你喝醉了。”

“我喝沒喝醉,我心底有數。”

“五妹,你做過夢嗎?”他這句話沒頭沒腦的,卻令清池下意識地提起了一顆心,“也許他也是為了這個夢而來。”

忽然,不等清池回話,他就撤開了一定距離,耳邊似還有他呼吸留下的溫度,淡淡的酒氣辛辣。

清池的視線裏瞥到一角萱草卷流雲紋的紫色衣袍,同時還有熟悉又陌生的腳步節拍也響起在耳邊。

“顧相。”李嘆道。

果然,李嘆不會無緣無故地忽然撤退,原來是顧文知來了。

清池頭頂著顧文知那目光,福了福身,“清池見過顧相。”

“五姑娘?”顧文知平靜的語氣磁性沈啞,也帶著淡淡的醉意般,“也不知我有沒有打擾你們兄妹的敘話?”

李嘆道:“顧相是在開玩笑,我家五妹素來膽子小。”

莫名占了一個膽子小的名頭,清池面不改色,頸項微垂,有幾分少女的羞澀靦腆。

“五姑娘怕我?”他噙著些淺笑問,果然是喝多了些,不然怎會有這樣的溫和。

他周身落著淺色陽光,紫色衣袍上光輝流繞,梳得齊整的黑發戴著銀冠,有幾分的風流儀態,倒是少了往常的端肅。眼底漆黑如墨,註視著她。

清池有點斷片,總覺他這註視有幾分熟悉,可是錯眼之下,又仿佛只是錯覺。

清池只是搖搖頭。

“顧相乃一國棟梁,清池佩服還來不及,怎會怕。”

“哦。”顧文知睇了李嘆一眼,溫和地說:“看來還是你小瞧了五姑娘。”

“顧相見笑。”李嘆平靜地說,眼裏沒有一絲溫度。

清池和他熟,知道一貫他這樣,也是心情極端不好的象征。就快成為一個冰垛子。清池在心裏吐槽。懶得摻和他們。

“顧相,娘親和妹妹還在裏邊等著,清池就先告退。”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顧文知說:“去吧。”

清池轉身往側間裏走,身後兩個男人氣氛一時就變了。

“顧相,請。”

“沒打擾到你們兄妹對話?”顧文知一邊往飯廳裏走,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在李嘆面前,那股之前克制的氣勢和壓力也都是變本加厲。

“自然不會,我和五妹要說的話已經說完。”顧文知的視線淡淡落在了他臉上那個早就已經淡了下去的巴掌印,“沒想到你這樣的兄長也會惹怒五姑娘,可她打了你,總歸是不對。長幼有序,方才本相不好說,還真怕她生氣。”

顧文知眸底有點柔,說這話語氣平靜,卻莫名地被李嘆聽出了一股濃濃的嘲弄。

“還好顧相方才沒說,不然依著她的性子,怕是要氣壞自己。”

“我看她不是那種小性子的人。”

“顧相才見了我妹妹兩面,當然不知道她人。”

顧文知踏進門檻前,道:“你這樣說自己的妹妹,可不大好。”

李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老實巴交地咧嘴笑:“她馬上就要嫁人了,這性子還不改,卑職這做哥哥的,也實在擔心。”

顧文知淵海般深的眸底閃過一抹暗色,“那看來咱們都醉了。”

顧文知和李嘆重新回到酒席,李英和李照這兩個沒心眼都已經醉了,安定伯喝酒上頭,有些皺紋的臉上都紅了大片,可還是很有精神頭,反正一點也看不出醉了的樣子。

“顧相,您回來了,快來快來……嘆兒,你這送一盤糕點,半天都不回來,上哪去了!”安定伯幾下就把氣氛再次炒熱了起來。

晚些時候,喝得醉醺醺的安定伯死命要送顧文知,可歪歪斜斜的,顯然也不適合送客。

李嘆還算清明,所以也就被指派了這個任務。

上馬車之前,顧文知拍了拍這位年輕人的肩膀,鼓勵地道:“你還年輕,前途無量。”左說右說,不過是叫他打起精神搞事業,劃的大餅,惹得李嘆心裏發笑,面上還是誠懇地再三感激應下。

其實吧,他們倆人根本都知道對方說的話有多麽的虛偽。

馬車內,趕車的藍沅道:“那便是咱們未來小夫人的大哥?”這大舅子看起來就不簡單啊。

顧文知接到了他這眸光,坐如山的人淡淡吐氣,“我這大舅子可不是一般人。”

藍沅嘻嘻笑,“大人心情不錯,看來是已經見到小夫人了。”

顧文知眸色微軟,過了一瞬才說:“她的婚約倒是阻礙,得早點斷了。”

藍沅咽了咽口水,雖說奪□□毀人婚事是惡人所為,可自家大人好不容易相中這麽一個,只能為蔣國公世子默哀了。

可聽說蔣國公府本身對這樁婚事就是不大好看,蔣國公世子又那般年輕,何患無妻,盛京裏那麽多大家閨秀、如花美眷,總該有比小夫人根據適合他的女子。

**

安定伯和顧相的關系一下親密多了,惹得朝廷上的官員都有所腹誹,真不知道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是怎麽湊到一塊兒。

可聽說是t顧相看重安定伯那個能幹的義子,想要招攬麾下,這下大家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自從成為革新派之首,就隱約和顧文知對著幹的周無缺就頗不以為然了。他隱隱垂下眉,觀音面不見柔美反見一種陰森,“東桑,你說顧文知是不是發瘋了,在想什麽招?你還記得你之前怎麽說過,李圓圓有用處?她說不定能預知未來?我看她是那一方的奸細可能更大。她腦子有病,你也跟著病了?他們安定伯很好,每個人真的都是無時無刻不給我帶來驚喜。”

東桑無奈:“殿下,我們快把圓圓小姐查成篩子了,她性格方面是有些缺點,但不可能是任何一方的奸細。”

這些年來,殿下愈來愈深的懷疑心就連他這個隨侍近二十年的人都會喘不過氣來了,唯獨如圓圓小姐那樣一顆琉璃冰雪心才能陪在殿下身邊。可就算是這樣天真的她,他也照樣不信,甚至可以說從頭到尾就沒有信任過。

譬如此刻,周無缺聽到他的話,就只是道:“這樣的蠢人放在我身邊,還能活到現在,我倒是信了她真的有幾分預知未來的能力。”

東桑語塞,明明圓圓小姐還挺可愛的,單純怎麽了。

周無缺說:“不管顧文知在打什麽主意,我們的人也一起盯著安定伯府,這個李嘆……可能和表象上查得不一樣。”

東桑道:“殿下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在打探消息了。”

周無缺撫平膝上,冷眼旁觀著被安定伯追趕著的一國權相,對方似也註意到他們這邊的視線,對揖一禮,算是對親王的禮儀。

周無缺只是一點頭。

明明是一張慈悲面容,有些蒼白,姣紅一點觀音痣卻帶冷煞殺氣,如青鋒劍般冷硬剛直。

站在顧文知身邊的安定伯都被他這張冷面被嚇了一跳。

素來也知道這兩人之間不大對付,安定伯早就站在守舊派這邊,可也不敢得罪榮安王。恭敬地低身,直到東桑推著輪椅走遠,才敢呼吸一樣地對身邊人說:“榮安王殿下今□□會上就不高興,現在看來更加不高興了。”

顧文知說:“殿下一直就是這樣。”

安定伯:“……哦,顧相說的對。”

安定伯笑著說:“顧相,您朝會前說晚點有話和我說,這……”

顧文知笑了,“是一件好事,咱們找個好地方說?”

安定伯心跳都加快了,心想不會是顧文知給他牽了什麽事,臉上笑容就越發真切,“好好好,咱們上細雨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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